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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77 章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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沒有真的阻止明誠靠過來和他親熱的行為,“沒規矩。”

“又沒有外人。”

“你這渾身上下什麽味道?”

明誠認命,出去洗澡換衣服。

明樓一個人坐在裏屋,燈光一盞,點了根煙,夾在手指縫裏,也不吸,隔空聞著煙草的安心的氣息。

他能感覺得到明誠的變化。

人啊,有底氣和沒有底氣,是真的不一樣的。明誠終究是有了自己的家人了。

他發現自己找不到一丁點明臺在國民黨內的檔案的時候,突然有了那麽一絲僥幸——如果這個時候,讓明臺離開,一切是不是可以結束了?

遲了那麽多年,他能不能趕上一次保護自己的弟弟?

然而他明確地知道是不可能的。

於曼麗死了,郭騎雲死了,王天風死在了明臺自己的手裏。

明臺九死一生。

這些年,信仰也刻入了明臺的骨肉裏,再也脫不去了。

後來他轉頭去核實明誠的檔案,分毫不差,從1934年因為撞破他和王天風軍統特工的身份被特招成明樓的副官,到最近一次的任命——軍統南京站站長副官。一條不漏。

他也不知道自己存了什麽的心思,做逃兵麽?

又或許是年過四十,很多事情,終於不再迷惑了。夜裏入夢,總是索邦大學裏那片金黃了天際的梧桐。十八歲的明誠,穿著白襯衫,背帶褲,袖子卷到手肘上,背著畫箱,一手提著畫架和畫板,笑著朝他走過來。

當年他問王天風,你是不是天生的瘋子。

王瘋子難得在明樓面前露出一瞬間失落的表情,他說,進了這一行,精神分裂一樣的活著,先成了瘋子,就不會被逼瘋了。

後來他在一次任務之後,對著打掃的明樓的背影突然說了一句。

你當然可以不瘋,你身邊還有一個人可以說,再不濟,你還有家人。

那一年,是明誠成為他的副官的第一年。

王天風依舊孤身一人。後來他不知道什麽時候娶了個女人,就是重慶老家的一個女子,後來又有了兒子。

明樓自然是覺得不可思議的,這不像王天風的性格,他不會隨便去拖累別的人,更何況,還有了孩子。

“我又不是提起褲子就走的人渣。”王天風那時候背靠著一堵破墻,抽著自己卷的粗糙的卷煙,“年紀大了,總要成家的。”

“屁話。”

“不是只有你的愛情才是那麽驚天動地的。”王天風瞄了一眼不遠處放風的明誠,“說真的,你才是真的瘋子,直接把人拉下水……”

“我從未這樣想過。”

“以前你有句話說對了,有家人,真好。”鐵骨錚錚的硬漢難得柔情,“可惜了,她遇見的還是我這種人渣,不知道什麽時候就走了,連個背影都看不著,跟著我,勉強豐衣足食,多的就一點都沒有了。”

那時候兩人吵得再厲害,分離的時候,從來不說再見,只一句。

抗戰必勝。

60

大夏天的,吃涮羊肉,喝燙酒。

羊肉大熱大補。熱酒驅寒。

馬漢山真是有病。他是不是冬天吃冰糕?

明誠一桶涼水從頭上澆下,還是覺得酒勁越來越上頭,他自己也忘了自己到底陪著馬漢山喝了多少——

這些年應酬飯局,應付四方來客八方人馬,明誠自覺自己的酒量還是可以的。

當然他指的不是這種喝起來跟酒精一樣的白酒,他恍惚之間覺得要是他出門抽根煙會不會把自己點著了。

明樓自然不可能會給他帶衣服,明誠進來洗澡之前就強迫地和小張互相換了襯衫,自己那件濕透了的混合著羊肉和燒酒還有汗臭味道的就給小張了。

小張一臉痛苦,“阿誠哥,先生沒有給我晚飯吃您知道嗎?”

“你再羅嗦這個月的工資就不要領了。”

明誠收拾幹凈進屋的時候,見到的就是明樓夾著根煙,楞怔著不知道想什麽。

但是無論想什麽,也不會是在想他。

“大哥。”明誠喚了他一聲。

明樓擡起眼皮打量他,明誠頭發還滴著水,臉倒是比之前還要紅一些,“你是喝了多少?”

“我怎麽知道那個老胖子那麽能喝。”明誠坐去明樓的旁邊,“是有什麽工作了嗎?”

明樓搖頭,“我說了,休假來的。”

“騙鬼。”明誠不信,“一點也不能和我說?”

明樓摸了一把他濕漉漉的頭發,“就不信我真的是來找你的?比如說我想你了?”

明誠扭過臉去,明樓總是出其不意的打直球,一點餘地也不給他留,一年年,一歲歲,從來讓他一敗塗地。

明明是自己先喜歡上他的。

“那……”明誠帶著詢問的眼神看他。

明樓果然還是搖頭,“你也早些回去吧,別讓你……家人等急了。”

這個院子雖然不算簡陋,但是也很久沒有人住過了,明樓不願意,明誠也可以理解,“換個地方?”

明樓不說話。也不動。

他見明樓沒有反應,上前去抱了抱他,“以前好歹是在床上躺暖和了才轟我走,怎麽現在才見到就趕人了?”

“胡話。”

明誠收緊了一些手臂,“我能說實話嗎?”

“你敢說謊?”

“我這輩子就騙過你一次,代價太沈重了,哪裏還敢。”明誠把臉埋在明樓的肩膀上,聞著他身上熟悉的氣息,“我原本已經習慣了,我知道這樣的感情,我們之間……”

“大哥,你可以拒絕,可以退讓,可以哄著我吊著我,過去的十多年,都這樣。我一步步地試探,一點點地往前踩,隔了許久,得到一些甜頭——”

“別說了。”

“最後一句。可是你前些日子……給我的甜頭太多了,我以為一切都變了,終於變了。你把我的妄想變成了真的,然後呢?”

“你結結實實地抱著我,還說我是你的幻想?”

“誰知道呢。我得到什麽,得不到什麽,從來都是你說了算。大哥,你明知道,我這輩子,最怕的就是得而覆失。”

得到了,才失去,是這個世界上最殘忍的事情。

“我今年三十二歲,人生的一半,都用來愛你了。你可以不給,但是千萬不要給了又要回去。”明誠的聲音漸次低了下去,最後,屋子裏只有他的呼吸聲。

“要不回去了。”明樓在明誠的耳邊低聲嘆氣,低沈又有磁性的嗓音混合著胸腔的共鳴竄入了明誠的耳膜,還有四肢百骸,“我向姐姐坦白了。”

如春日的驚雷在耳邊炸響。

明誠下意識地就要跳出來,明樓反過來抱緊了他。

明誠的呼吸越來越急促,“你……你……”他反應過來,急忙上下地摸著明樓,“大姐是不是打你了?她趕你出來的?那昨天她怎麽還和我打電話……她還說……”

明樓慢悠悠地撫摸著明誠的脊背,“她心疼你,怨我,拖你走上這樣的不歸路。又難過,因為我和她,都是自私的人,舍不得你。”

明誠根本無法消化明樓的這些話,他從來沒有想過要向明鏡坦白,“你為什麽……大姐還在家吧?我馬上回去給她打電話……你怎麽可以這樣呢?”

“為什麽不可以?”

“你瘋了嗎?”

“這些年來,我什麽時候不是瘋的?你說的是哪一日,哪一樁?”明樓的手掌慢慢上移,扶上了明誠的後頸,“這些年,我太自私了,想彌補,卻又不知道該從何做起。”

“所以你就魚死網破?你怎麽對得起……我怎麽對得起姐姐?大姐對我這麽好,待我像親弟弟親兒子一樣,你讓我……”

內疚的火苗一旦冒了出來,就成一片燎原之勢,燒得明誠幾乎粉身碎骨一樣的疼痛。身上的每一個毛孔每一根寒毛都往外冒著疼痛,閉著眼睛就是明鏡的音容笑貌,小時候明鏡塞給他的糖果餅幹,摸過他的頭發,他看了一眼明臺的小汽車,回去的時候明鏡就一定要他拿走,那幾年不能果腹,就盼著哪一日過節,明鏡想起他來,他能去見她,吃一頓飽飯,從她嘴裏聽來幾句關切的話語。

那個時候明鏡那麽年輕,卻總帶著母親的氣息。

長大了一些,明鏡帶著他出門,他從來都站在後面,她卻拉著他上前。別人問她,是不是家裏的小少爺的傭人,她永遠都是說——

這是我弟弟。

後來死裏求生,她常從他嘴裏問明樓的情況,他躲躲藏藏地偷偷告訴她一些,怕她責備。她卻像小時候一樣,摸摸他的頭——現在要踮起腳才能摸得到了,“你自己才要小心一些。不要委屈了自己。”

“你走的那一日,大姐就和我挑明了。”

明誠的脊背再次僵硬了起來。這些天來,明鏡常和他通話,話裏話外,竟然和往日一樣毫無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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